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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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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ney,Honey,要跟你說聲對不起,我總是沒時間陪你……”蘇眉的電話響了,是梁衣的專屬鈴聲。

電話剛接起,梁衣就在那頭命令道:“我發了工資,這個周末你陪我去買衣服。”

因為工作忙,梁衣好幾次約她都被她推掉了。這次手上的工作也完成得差不多了,於是她笑著應道:“好,好,好。”

周末那天,太陽也特別給面子,陰郁了很久的天終於露出了太陽的笑臉。蘇眉那天穿著羊角大衣,小短靴,戴著一頂粉紅色的帽子,整個人顯得很青春。

梁衣看見她,取笑她:“穿得這麽桃花,走桃花運了嗎?”

蘇眉追上去打她,兩個人一直打打鬧鬧地跑到女裝部。梁衣去試衣服,蘇眉就無聊地用手指在衣架上一件一件地撥弄著,她並不打算買。女裝部的服務員最不待見她這種客人,有個女服務員更是囂張地走上前:“小姐,不買就別摸。”

蘇眉剛想發作,一個穿得比較正式的女人走過來:“這就是你們平時的服務態度嗎?”

“經理。”沖蘇眉發火的服務員一下子沒了氣焰,低著頭,一動不動。

活該,蘇眉心裏暗爽,那位經理走過來,禮貌地對蘇眉笑道:“這位顧客,對不起。”

見對方道歉,蘇眉連連擺手,突然對方變了聲音,興奮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蘇眉,你是蘇眉。”

蘇眉這才打量起對方,先前並沒有細看,這一看,她也跳了起來:“周曉晨,是你,太巧了。”

兩個人沒有搭理犯錯的服務員,差點抱在一起。自從高中畢業後,蘇眉就很少碰到老同學,這次看見周曉晨她顯得特別興奮,兩個人絮絮叨叨地說起話來。梁衣從試衣間出來,被這景象嚇了一跳。周曉晨用自己的關系給梁衣拿了個很低的折扣,梁衣感激得非要請周曉晨吃飯。

她和蘇眉在商場的咖啡店等周曉晨,梁衣感慨地說:“你那時候還嘲笑她是奶牛,你看人家多好的氣度。”末了,她突然想起什麽,定定地看著蘇眉,“你家出事之後,她還去探望過你,可你那時候已經搬家了。”

聽到梁衣這樣說,蘇眉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時候年紀小,又不會罵人,總是想挑對方的缺點,可周曉晨人活潑大方又是班幹部,簡直就是完美無缺。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才挑她胸大說事的。”

聽她提起往事,梁衣哈哈笑道:“你現在承認你那時候心眼小了吧?”

蘇眉不置可否。

兩人喝完咖啡,周曉晨也正巧下班了。三個人找了個環境清雅的中餐廳吃飯,吃飯聊天的時候三個人說起了往事,周曉晨並不知道這些年蘇眉的心結,提起陸海洋:“蘇眉,這些年你有陸海洋的消息嗎?”

蘇眉的眼睛一暗,搖搖頭。

“我幾乎問遍了同學,大家都沒有他的消息。”

作為最好的朋友,梁衣知道陸海洋是蘇眉的一塊心病,她嬉笑著岔開話題:“這裏的菜味道不錯。”

三個人都不再提陸海洋,繼續吃吃喝喝聊聊天,只是除了梁衣,蘇眉和周曉晨顯得話很少。

和蘇眉她們分開以後,周曉晨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雖然大學畢業後找了一份還不錯的工作,但她一直都沒有搬家,一直住在這套有些潮濕的房子裏。她走進房間,拉亮燈,然後將打包回來的食物拿進隔壁的小屋,房間裏面的女人很安靜。

周曉晨把飯盒打開:“今天我碰到蘇遠安的女兒了,好像生活得還不錯。命運總是這樣偏愛某些人。她明明無家可歸,失去了親人,怎麽還能如此生活無憂。”

女人沒有動,周曉晨挑了一口飯餵到她嘴裏:“待了一周,你肯定悶壞了吧,明天我推你去曬太陽。”

餵完飯,周曉晨替女人換下衣服,替她洗了澡和頭發,然後把她安頓在床上睡好,再自己洗澡、洗衣服,忙完這一切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這時周曉晨才有時間休息。她打開客廳那臺老式的彩色電視機,她用手在電視上調了一圈,突然停住了。

此時電視裏正在播放萬科概念手機的廣告,裏面的男孩拿著手機,從遠處慢慢走來,然後定格在畫面上。看著定格的畫面,周曉晨的心猛烈地跳動著,真像啊,真像那個在單車棚裏對她伸出援手的陸海洋,真像那個在海水裏替她摘走海星的陸海洋。可陸海洋是個善感又孤傲的家夥,會是廣告裏這個看起來青春洋溢、笑起來眼睛裏像是能養金魚的男人嗎?一定是自己眼花看錯了,周曉晨靜靜地關掉電視。

不知是遇到了舊朋友還是因為電視作祟,這天晚上,周曉晨不停地做夢,往事就像倒帶的電影,一幕幕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她看見陸海洋為她拔下那只海星,她看見蘇眉嘲笑自己胸大,她看見自己站在陸海洋工作的冷庫前面,好心地跟陸海洋說“讓我來幫你整理這些海鮮”,她看見自己的手猶豫不決地在一個開關前顫抖。

夢做到這裏,她一個翻身從床上坐起來,她把頭埋進自己的雙膝間,自言自語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又快到年底了,蘇眉的公司又開始布置任務,每個人必須拉一支廣告回來,效率和年終獎直接掛鉤。這幾年蘇眉雖然略有積蓄,但葉梅香住在療養院,那是一筆不菲的開支。今年寫了幾個好文案以為能拿一筆豐厚的年終獎,突然聽到新任務和年終獎掛鉤,她氣得咬牙切齒,可又沒有辦法,只好拿著自己的記錄本,一個一個地打電話。

還好運氣不錯,拉回了一支大廣告。

蘇眉想到還欠沈喬一個人情,於是她跟廣告商推薦沈喬。對方是一個登山用品的廣告,在模特的甄選上並沒有什麽特別要求,只要青春,符合產品的特質就行,廣告商很快就敲定了沈喬為模特。

然後蘇眉連開了好幾個夜班終於寫出了一個讓主管和客戶都滿意的文案。敲定了模特和文案之後,廣告便正式進入了制作流程。

拍攝的前兩天,蘇眉收到主管的郵件,上面是拍攝的具體流程,可模特那一欄卻不是沈喬的名字。

蘇眉氣急敗壞地推開經理辦公室的門:“模特怎麽換了?”

秦經理為難地看著她:“廣告商又沒有指定非讓沈喬拍不可,你就別在這件事上鉆牛角尖了。”

“這個廣告是我拉的,之前說好了選角什麽的公司不幹涉,現在我都已經把文案寫完了,公司居然變了卦。”蘇眉豁出去了,她怒視著秦經理,“模特那裏我都已經說好了,你讓我怎麽交差?”

秦經理看了她一眼,笑笑:“模特那裏你好好跟人家溝通溝通,公司的決定,我也沒有辦法。”

她的解釋簡直就是一句廢話,顯然無法穩定蘇眉急躁的心情,蘇眉果然對秦經理敷衍的態度很不滿意:“反正模特不能換,要是換模特我就辭職。”

“蘇眉,你這不是讓我為難嗎?”秦經理露出為難的神色。

蘇眉直覺這件事情沒有這麽簡單,她有些激動,直勾勾地看著秦經理:“經理,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秦經理可憐兮兮地看著蘇眉:“你和萬科的宋總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話說到這分兒上,雖然秦經理沒有點破,但蘇眉已經明白是宋文祈暗中使了小計謀。於是她怒氣沖沖地趕到萬科。

宋文祈的助理對她很熟悉,小助理只是例行公事地小小阻攔了一下,蘇眉便沖進了宋文祈的辦公室:“你憑什麽幹涉我的工作?”

正在簽署文件的宋文祈擡起頭來。

蘇眉幾乎是脫口而出:“你不要做得太過分。”

腦子在高速運轉之後,宋文祈終於明白她在說哪件事。他停下簽字的動作,冷冷地看著蘇眉,冷峻地說:“你非要選他?”

蘇眉不正面回答,而是看著他,一字一頓,導常清冷地說:“選模特的事真的是你做的?”

對方挑了挑眉,冷著臉笑道:“是我做的。”

蘇眉激動地叫道:“憑什麽?”

“憑我不喜歡這個沈喬,憑我是你們綠源最大的客戶,憑我動一動手指就可以讓綠源消失的能力。”既然話說到了這裏,宋文祈也不想再遮遮掩掩,他索性把話挑明,“以後你們綠源的廣告裏都不會出現沈喬的臉。”

蘇眉的臉一點一點變得煞白:“為什麽?他只是一個小模特,你做得也太絕了。”

宋文祈突然笑了:“你信不信,我還可以做得更絕?”

蘇眉抓了一沓文件砸向他:“你渾蛋,太渾蛋了,你這是在威脅我,你憑什麽威脅我?”

“就憑你已經荒唐地度過了五年,我不想你再荒唐地度過另外一個五年,這個理由夠了嗎?”

宋文祈的這個理由,一下子戳中她的痛穴,蘇眉只覺得冷,連風都是涼的,她再也沒有先前那般彪悍,不再說話。

“那不是陸海洋,就算你為他做得再多,他也只是一個像陸海洋的人。”

她其實也知道,沈喬不是陸海洋。只是她一直都在回避事情的真相,她原以為她可以分得很清,分得很明白,可是看著他和陸海洋相似的眉眼,她總會亂了分寸。這個單薄的真相被宋文祈一下子擊破了。

她不再爭辯,不再說話,默然地退出了宋文祈的辦公室。

待她走後,宋文祈鎖緊辦公室,他站在窗前點了一支煙,他原本是個不喜歡抽煙的人,可還是在前兩年染上了這個嗜好。

他發現,有時候自我摧殘是一種很好的解壓方式。

蘇眉決定辭職,她並不是和宋文祈置氣,是她不想因為自己害得沈喬以後在模特界無法立足。只要她遠離沈喬,宋文祈自然不會有閑心和一個模特耍狠。

辭職報告交上去時,秦經理呆住了:“你來真的?”

蘇眉苦笑:“秦經理,共事這麽久,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則,我也有我的原則,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秦經理示意她先工作,辭職的事容他再考慮一下。蘇眉把報告放在秦經理的桌上,轉頭就去辦公室收拾起了東西。秦經理透過百葉窗看到她的舉動,知道她去意已決,只好撥通了宋文祈公司的電話。

蘇眉抱著紙箱走在大街上,突然一輛車急剎在她面前,車胎在地面擦起了火花,這火花卻比不上車內人臉上的火花。車內的人正是宋文祈,他惡狠狠地瞪著蘇眉手上的箱子:“你這是幹什麽,要辭職嗎?”

蘇眉點頭:“已經自動曠離了,我知道有你在,辭職是不可能的。”

宋文祈冷聲問道:“因為沈喬?”

她再次點頭:“你們家在恩港財大氣粗,你動一根手指就會捏死像螞蟻一樣的他,你的目的就是讓我遠離他,這下不正是如你所願嗎?”

“這代價是犧牲你成全他。”宋文祈從沒有這樣冷笑過,這一刻,他像失控一樣,呵呵地冷笑著,笑得眼睛都酸疼了,笑得臉上的肌肉都麻木了,“你原來這麽偉大啊,會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犧牲自己的工作,看不出來你挺高風亮節的嘛!”

“不管你怎麽諷刺,反正我已經決定了。”

宋文祈剎那間收住冷笑,陰沈沈地說:“那好,後果你自負。你看著,以後模特界將沒有沈喬這個名字。”說完這句話,宋文祈轉身鉆進車裏,車子揚起一陣灰,消失在她眼前。

蘇眉蹲坐在公路邊上,她挫敗地把臉埋在雙膝間。自己為什麽總是這樣沒用,總是會搞砸所有的事情,明明是想幫沈喬的,這下子又將他推進了深淵。

其實宋文祈的車就停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坐在隱蔽的地方,看著蘇眉彎腰哭泣的樣子,他的臉色漸漸冷卻。

她從沒有因為他掉過眼淚。

哪怕是一滴,他都會覺得安慰,可是這麽多年,她從來沒有一滴眼淚是屬於他的。

辭掉工作的事蘇眉沒有告訴任何人,第二天她一個人默默地坐著公交車到了效區的療養院。

參加工作的第二年,葉梅香的病情得到了好轉,除了能買菜做飯,她還能跟小區裏的人偶爾聊上幾句。蘇眉以為葉梅香痊愈了,便在探視蘇遠安時帶上了葉梅香。結果就是這一次探視,讓葉梅香再度犯病,而且比第一次更加嚴重。

因為蘇眉的工作忙,葉梅香沒有人看管,蘇眉只能把她鎖在家裏,有一次蘇眉回家晚了點,葉梅香因為餓,竟然抓冰箱裏的生肉吃。在梁衣的提議下,蘇眉狠下心將她送到了療養院。雖然是市裏最好的一家療養院,但蘇眉總感覺抱愧在心,所以每個月都會抽兩三天時間來陪她。

公交車緩慢地開著,車子到半路的時候,有人在車裏叫道:“哇,下雪了。”

蘇眉朝車窗外看過去,果然是下雪了,一片片像鵝毛。恩港因為靠海,四季變換本來就緩慢,再加上全球氣候逐漸變暖,已經很少看到雪了,沒想到今年還只是初冬就下了雪。到療養院時,已經是中午了,葉梅香在看護的照料下正在吃午飯,看到蘇眉,她拍著手:“真好,今天又有人陪我玩了。”

蘇眉沒有理會她語句裏的又字,她把葉梅香從看護手裏扶過來,體貼地問道:“要不要喝茶?”

年長的看護輕聲說:“蘇小姐,因為這一區的水管整修,今天停水,已經沒有開水了,不過你的朋友今天比你早到,已經給你媽媽到別的房間倒水去了。”

她的朋友?蘇眉第一個想到的人是宋文祈。這幾年,宋文祈有時候也會來探視葉梅香,想到和宋文祈的不歡而散,蘇眉硬著頭皮看著門外。這時,一道修長的身影從外面走來,外面的雪映出來的白光把他整個人襯托得無比俊朗。

“沈喬?”蘇眉看清楚來人後,一臉驚詫。

拎著開水瓶的沈喬也楞住了。

一瞬間,兩個人的表情千變萬化。

蘇眉疑惑地問道:“你怎麽會來?”

一旁年長的看護感慨道:“你們認識?真巧啊,沈先生是我們這裏的義工,他是兩個月前加入我們的義工隊的,現在很難得有這樣的年輕人了,做事勤快又細膩,這幾天每天都來,老太太和他很投緣。”

沈喬很不習慣被這樣恭維,他的臉微微紅了,笑笑:“這幾天手頭沒工作,就來做義工。”

原來是這樣,蘇眉看著葉梅香一臉依賴的樣子,微微地笑起來:“謝謝你,我母親看起來特別喜歡你。”

沈喬特得意地揚起頭:“那當然,我可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廣告小王子啊。”

聽他提到廣告,蘇眉的臉色變了變。她想了一下,還是沒有把宋文祈打算封殺他的話說出口。沈喬沒有機會看出她的臉色變化,因為這時候葉梅香吵著鬧著要看電視劇。

蘇眉和沈喬只好陪著她看了三個小時的雷劇。等關掉電視才發現,窗外已經成了一片素白。

沈喬看著雪,有些興奮:“好幾年沒有見過雪了,好厚,可以堆雪人了。”

蘇眉瞪大眼睛,沒搞錯吧,這麽大的人了,還玩堆雪人?她來不及反駁,葉梅香就在一旁拍手跳起來:“好啊,好啊,我喜歡堆雪人。”

不等蘇眉說話,沈喬已經把葉梅香推了出去,他自己則沖進了雪地裏。他捏了一個小雪球,朝蘇眉扔過來。雪球砸到她的頭頂,然後滾進了蘇眉的領口,冰冷的雪沿著蘇眉的脖子一路下去,她一哆嗦,就生氣了,朝沈喬吼道:“這麽冷,你用雪球砸我,你有病啊!”

那驕縱的樣子讓沈喬原本興奮的臉色一下子就沈了下來。蘇眉看著沈喬生氣的模樣,心裏覺得好笑:不過是淺淺的交情,你憑什麽對我沈臉?蘇眉心裏覺得好笑的時候,就當真笑了出來。

沈喬見她一笑,心裏的氣惱也不見了。他看著她,因為被雪球砸了,頭發也散亂了。他微微笑著朝她走過來,扳過她的肩膀,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突兀。他把她散亂的頭發攏好,她一動不動。以前如果她不願意有人碰她也許會給對方一巴掌,可是面對沈喬的觸碰,她一點都不覺得突兀,甚至心裏靜靜的。原來任性的蘇眉能這樣柔軟可塑,她不由得在心裏想:何以我不會生氣?

何以我不會生氣?還好像特別期待。是因為他像陸海洋嗎?他替她撥弄頭發的樣子,就像十八歲時在海邊,那個叫陸海洋的人走過來,在她唇上留下一吻時的溫柔嗎?

這些感覺,它們都像是潮水漫過她的心房。

兩個人各自想著心事,葉梅香在旁邊拍手叫道:“真好,我喜歡你們兩個,金童玉女,舉世無雙。”

聽到葉梅香的形容,蘇眉更覺得好笑,她偏頭問道:“你跟誰學的?”

葉梅香一本正經地說:“梳辮子頭的電視劇裏啊。”

蘇眉“撲哧”一聲笑道:“怪不得清裝雷劇經久不衰,觀眾群大啊。”這一說,沈喬想起自己最近也有斷斷續續地在看一部肥皂清裝劇,也站在她對面笑了。

兩個人面對面,笑容對著笑容,也不知是誰先覺得的,隨後兩個人止住笑,楞在原地。銀白的雪片在四周飄零,落得很慢很慢,仿佛是在游。整個世界也仿佛靜止了,一下子變得澄凈,只餘兩個人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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